陈六子挨了一通儿揍,自己感觉有点丢人,自己站在车把式跟前儿一通儿地给自己找补,人家车把事儿能说什么啊,你是东家,你出钱,我们赶车干活儿,谁管你以前多牛逼干过啥啊,这年头儿在关外再牛逼的人也赶不上一块儿高粱面儿的饽饽来得实在!
陈六子正白话起劲儿呢,只见刘大脑袋扎着围裙,晃着大肚子一路小跑儿就赶了出来“妈呀!兄弟你咋整成这出儿啊?你、你这是干啥了?”刘大脑袋问向陈六子。
“嗨!英雄就没来着,刚刚儿一个老逼登,缠着你厨房里那个大嫂子没完没了的唠扯,我一瞅这就是没安好心啊,我这个火爆子脾气,我能忍得了啊,上去就是两个电炮跟他干起来了,这老逼登不讲武德,我这不嘛,一个没站稳,就、就整成这样儿了!你说说!哎,对了,老刘大哥,那棺材整妥了吗?可别是再给整搂了!”陈六子不信任地问向刘大脑袋。
“说啥呢!这么多年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啥时候办过没屁眼子的事儿啊,我安排人了,马上就装车!不过、不过你、你得……”刘大脑袋欲言又止。
“行行行!那我知道、我知道,回避不是吗,不能让那帮子棺材匠知道省的又该叫舌头根子了,这样儿啊,我上前面儿吃口大果子去,这一大早儿,我还没吃饭呢!你、你们,一会装完车,就上前面儿顺德斋的饽饽铺子里面儿照我去,听见没有?哦,对了,大哥我还没问你呢,皮匠你打算找谁啊?”陈六子这人也是怪明白事儿的,一见刘大脑袋欲言又止,自己心里面儿也就是啥都明白了。
自己这人缘儿,在这蔡家寿材店,那可就是没人再比自己混得更差的了!属于人见人烦的类型,真要是让东家蔡文举知道自己跟刘大脑袋合起伙来买便宜棺材的事儿,不要说自己的差事儿的黄,整不好就连刘大脑袋的饭碗子都得砸了,什么叫吃里扒外,刘大脑袋这就是典型儿的吃里扒外,拿着自己铺子里面儿的便宜棺材去赚自己的钱,这在当时的社会里是不被允许的,当然了今天这就算不上什么事儿了,社会进步了,人也就更开放了,据说这号人在八十年代那还相当的吃的打开,好像是被叫做“倒爷儿”。
咱还得是书归正传,既然陈六子问了刘大脑袋谁干皮匠的活儿,其实就是暗指,今天大西门儿的几个死倒儿是谁给缝脑袋,刘大脑袋也用不着隐瞒就直接告诉了陈六子,陈六子心满意足的摆着麻杆儿腿就奔向饽饽铺子,等着装好车的管材去了!
咱说到这儿就得好好儿交代一下大西门儿的事儿了,大西门儿啥事儿呢?咱们前面儿说了,这大西门儿要砍胡子的脑袋了。
这个消息啊,还是交由甚广的陈六子从自己的好友韩一刀儿那嘎达听来的,这韩一刀儿何许人也呢?韩一刀儿啊,这人是吃官家饭的刽子手儿,对了您没听错,就是负责拔招子砍脑袋的那个主儿。
刽子手儿这个行当啊,在早些年那都是有专职人才能干得了的,这是个技术活儿,可不是像你在家切菜做饭那么简单,怎么才能让犯人人头搬家而且还不拖泥带水这个分寸可是不好掌握,火候儿技术要求的是极高。
我啊,没见过刽子手儿到底是啥样儿,不过对刽子手儿的行业也是颇为的熟悉,咋的呢?因为我家的大爷,没错儿就是大爷我父亲的哥哥,有个好朋友就是个杀猪的,早些年他总和大爷在一起喝酒,我曾经有幸见过这位大爷的好友是怎么杀猪的。
一把磨得飞快的尖刀,往猪的脖子上就那么一插,人家这就算是完活儿,这一刀必须扎得准,得让猪身上的血全都给放出来,讲究的是稳准狠,多插一刀,那都是对屠夫这个职业的亵渎。
您要问了有没有这一刀插不死的呢?那必须得有啊,当年我们家杀年猪,因为大爷的好友不在家,就只好由村中的一位长辈代刀,据说有生产队那会儿,人家这位长辈那是经常性儿的为人民做贡献,咱也不知道当年吃饭都困难,他是在哪儿练的手儿。
一切事物都准备好了,大肥猪也被抬到了案子上,这位已经是年逾六旬的老者,就像是打把势卖艺一般还亮了个驾架势,单腿抵住猪的后背一刀就插入了大肥猪的哽嗓咽喉,那架势真仿佛就是行云流水一般,干净潇洒利索,感觉是绝顶的厉害!
“妥妥儿的了,三分钟这猪就不能动弹了,你就瞅着吧!”长辈说道。
这大肥猪蹬了几下腿儿果真不到三分钟也不嚎叫了,更不蹬腿儿,只是放出的血并不多,半盆还不到呢!
长辈挥了挥手,就要让人解开捆绑的肥猪,“就这点血了,一会儿腿毛,开膛!赶紧的把绳套儿解开吧!”
众人没有那个是杀猪的行家啊,既然人家手艺人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照着办吧,大家伙儿就赶紧七手八脚地把绳套给解开了。
可哪成想,捆绑着大肥猪前后蹄儿的绳套儿,刚刚解开,这大肥猪,立马儿就从案子上蹦来下来,一个高儿就窜出了院子,戏剧性的一幕,就此在全村儿当中上演了,前面儿跑着一头鲜血淋漓的大肥猪,后面儿追赶着众人,最后来啊,好不容易才把大肥猪给处理了!
说了这么多,为的啥呢?其实我就想说的是刽子手这个职业的技术难度和杀猪的屠夫没什么两样儿,只不过工作的对象不同罢了!
这刽子手儿韩一刀儿,人家的技术绝对是没得说,在咱们奉天城,无论你是江洋大盗,还是山匪胡子,亦或是皇亲国戚,人家都伺候过,要说他这辈子杀了多少人呢,他自己都没数儿,十五岁和自己师傅学艺,到今年已经是二十二年了,真可谓是杀人无数!
要说韩一刀这份儿职业,可是实在太晦气了,比陈六子还晦气,陈六子是伺候死人风光体面的归天,当然了没钱肯定是不行的,而这为韩一刀儿韩大爷,干的是送活人上路的营生,你就说说这这样的人儿晦气不会气吧!
韩一刀儿在奉天城里面儿,很多人都认识他,可要说朋友,还真是没有几个,咋的呢?就因为他干的这活儿实在是太邪性了,总砍人脑袋,谁敢和你交朋好友啊!
可这对陈六子来说这都不叫事儿!有没有钱赚,这才是最重要的呢,三不动儿这陈六子总要在四平街上的小酒馆里,做东请韩一刀儿喝上两杯,一来呢,为了联络联络感情儿,二来呢,就是想从韩一刀儿的口里面儿了解了解最近那个有钱人家的倒霉蛋儿被拨楞掉了脑瓜子。
这就是信息啊,这就是钱啊,只要死人谁家不想着把俺的体体面面儿的啊!只要想办的有牌面儿自己不就有钱可赚了吗?哪怕就是个穷光蛋,吃口棺材上的差价,自己也能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啊!
这不嘛,大西门儿正法几个胡子的事儿,陈六子就是从韩一刀儿的耳朵里听来的,可要说胡子出红差,是一点儿油水儿都捞不着,咋的呢?谁愿意替胡子收尸啊,连个真名儿都没有,干完活儿管谁要钱去啊!
本来啊,陈六子对这条消息就不太感兴趣,给人家办白事儿不是自己有瘾,而是为了挣钱,这点儿韩一刀儿能不知道吗?紧接着韩一刀儿又告诉了陈六子一个消息,这个红差的几个胡子啊,都由慈恩寺的了然大师,帮着超度,收敛!
一听说了然大师帮衬这个活儿,陈六子简直就是高兴得喜不胜收,这说明接这个差事,不白接,有慈恩寺帮着兜底呢,自己还怕个啥啊!
这陈六子就属猎狗的,见到油腥儿味,都能追出二里地去,这不嘛,刚刚撂下酒杯,自己就跑去了慈恩寺了。
这慈恩寺可是个大寺院,主持了然大师,心地良善,常年带着寺中的弟子在奉天城内做善事儿,这次听说奉天府衙要处决几名胡子,不禁是心生怜悯,“终生皆有向善之心,奈何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儿啊!都是苦命之人,我们就权当为这苦命苍生尽一点儿心意吧!”
了然大师找到了奉天府衙和官府一说,人家官府也不过就是杀人立威,警示百姓,砍了脑袋,尸首儿你们就随便处理吧,要是您家里面儿买不起肉,拿回去煮汤做菜和人家官府也没关系,一句话就是“管杀不管埋!”
了然大师虽然是满心善念,可是处理白事儿这行儿自己不行啊,您想啊,出家人就是吃斋念佛,什么装棺入殓啊、缝人脑袋啊,刨坑儿埋人啊!自己都不在行,这个不行!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工作就得找专业的人来做。
就在了然大师为了做好事儿发愁的功夫,就听见小徒弟前来报事,说奉天城里的“非著名白事儿先生”陈六子求见。
陈六子见到了然大师侃侃而谈,一通儿的出牛逼,说自己也是一心向善之人,一定要帮着了然大师把这桩善事儿,做圆满了!
陈六子只言不提多少钱的事儿,当着了然大师的面儿,掰着手指头就是一通儿估算,最终这几个死倒儿从收敛到埋,陈六子要了八十块银洋。
了然大师一听也是连连咂舌,这钱可不是小钱儿啊,想不到最一件善事儿的成本竟然如此之高!这可真是让大师万万没想到啊!
既然大师想做善事儿,这钱就不能不花,当然了帮着张罗差事的活儿全交给陈六子去做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差事儿出家人也做不来不是吗!、
陈六子得到这个肥差之后,可就是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了,先是去了北市场找到了自己常年的业务合作伙伴儿赵皮匠去了,这人死了你得缝脑袋啊,这个活儿一般的裁缝做不了,倒也不是做不了,而是这帮人没人敢接这样的活儿,您想啊,你是给活人缝衣裳的,你这回去给死人缝脑袋了,今后谁还敢用你做衣裳啊?缝脑袋的活儿不常有,可是做衣裳的人是天天儿有啊,总不能为了芝麻丢西瓜吧!
赵皮匠这老头子不在乎那个,只要给钱喝酒,你就甭说给死刑犯缝脑袋了,就是下地府去给阎王爷干点活儿去自己都不在乎,这一辈子自己最害怕的就是没有酒喝。
我不用多说您也是应该能听得出来,这赵皮匠就是个酒蒙子,没酒不行,嗜酒如命的主儿,人上了岁数,这酒可就不能多喝了,不服老可是不行!老话儿不是说吗“年老不以筋骨为能”,可这赵皮匠哪儿在乎这个啊,该着喝还是喝,等到陈六子找上门儿的时候才发现,这赵皮匠已经是浑身颤抖动不了了,咋的呢?帕金森,当年也没有这个称呼,我就是全切这么一说,您知道这个赵皮匠干不了活了,也就是行了!
这不嘛,陈六子硬着头皮就进了采集的棺材铺子了,非要见刘大脑袋不可,话赶话儿,就把赵皮匠缝人脑袋的事儿跟着刘大脑袋说了。
刘大脑袋也是不负所望,就找到了李寡妇接了这个差事儿了,您说说这事儿不就是赶巧儿吗!要不是赶巧儿,李寡妇也是接不了这个差事儿!
咱这嗑儿还得唠回来,几口薄皮儿棺材装上车了,捎带上在饽饽铺子里吃大果子的陈六子一行人可就够奔西大门儿了,这西大门儿是哪儿啊?就是咱们奉天城的西城门,早年间的奉天城,人家是真有城、真有市,城是啥地方?古代防御住人的地方,市是啥地方早买卖儿的地方,现如今人们已经把城和市已经是混为一谈了,其实城市城市是市,您翘着像是说绕口令儿似的,但事儿就是如此,如今很多城市都叫城,这是不对的!
奉天城四面墙,八个门儿,早在大明朝这就有奉天城只不过当时的城没有现在这么大,现在这个城是皇太极在咱们奉天登基做了皇上之后后建的,皇城吗,不管咋说你都得有哪个架势,咱和北京比不了,也得做关外头一份儿不是吗!
咱都知道北京那面儿杀人都得推出午门斩首,这是受影视剧的影响,不知道您诸位去没去过北京故宫,午门那就是皇帝家的正门儿,在自己家的门口儿杀人晦气不?古代北京处决犯人都得是出宣武门到菜市口儿砍脑袋。
咱们奉天早些年处决犯人都在奉天城的西门儿,老奉天常常骂人叫“出大西门”,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儿,说的是咒你被官家砍脑袋、出红差的意思,您要是把这话当做好话听,那您真就是个山炮了!
陈六子来得挺早的,砍脑袋都是晌午头儿讲究的是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那功夫,在监斩官的一声令下,刽子手儿拔下招子那就是要砍脑袋了,这大一早儿距离午时还早着呢!
陈六子让车把式,把棺材摆在西门儿的法场边上,将马车拴在西门儿的城墙边上儿等着,上午砍完脑袋不是还得缝,还得装敛吗,装敛完了,马车也不能走,赶着马车把棺材拉倒慈恩寺让僧人给超度一下儿,然后拉倒乱坟岗子一埋,这就算是完活儿!
什么风水不风水的,都省了!您还当这些个挨刀的是什么善男信女是咋的,是善男信女也就不吃这碗饭了!
这陈六子在西门口儿找了一处茶棚子,自己一坐叼上烟袋锅子,让伙计给泡上一壶大叶茉莉花,可就在这儿等上了,您您要问了这小子还在在等什么呢?等什么呢!您忘了今儿个砍脑袋的是十个人儿,陈六子这孙子就准备了三口薄皮儿棺材,那也不够啊,不够不要紧儿啊,人家陈六子就是吃死人饭的,已经是让城里的老张家的纸活儿店,有给扎了七口纸棺材!
没听说过吗?纸的、纸的棺材!对喽,就是纸糊的,高粱杆儿扎上骨架儿,里面儿垫上硬纸板儿,外面儿糊上一层牛皮纸,然后就刷上大漆,从外面儿您要是看啊,真就看不出这到底是木头的还是纸糊的。
这玩意儿便宜啊,五个大子儿一口!只要你不上手抹,不见水,这纸棺材就和木头棺材没啥两样儿,一百多年前,城里的穷人,落魄的王公贵族,据说、据说啊!据说为了显示排场,倒驴不倒架儿,就找人儿扎过纸活儿,纸棺材整得是锃明瓦亮,看起来也是挺气派的,不过这东西到底是好不好,估计就得躺在里面儿的人说,咱们才知道,不过舒服不舒服,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咱们看故事就是看个热闹儿不是吗!
陈六子在茶棚子里面儿喝着茶水儿,,等着老张家纸活儿点的人送棺材这个自不必细说,咱们还得回头儿说说李寡妇,今儿是正日子啊,得给人缝脑袋去啊!自己就和刘大脑袋俩人麻溜地就把晌午饭给做好了,今天晌午多做出来不少,为的是给晚上的饭也带出来,要是晚上李寡妇回不来,这帮伙计们就上厨房自己是一口也就得了!
那功夫也没什么好吃的,今天也是如此啊,伙食饭有几个给你做七个盘子八个碗的,纯粹就是对付!
忙活完了,刘大脑袋就带着李寡妇去了西城门儿了,狗蛋儿是个孩子不能带着孩子去法场看人砍脑袋啊,那场景血淋淋的谁瞅见不眼晕啊,一个孩子你再给吓个好歹儿的,哪多哪少啊!
李寡妇就没让狗蛋儿跟着去,嘱咐让黑子和小林子先照看一下狗蛋儿,别跑丢了,就行!李寡妇这人不错,大家伙儿都会苦出身帮着照看照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大家伙儿自然不能拒绝啊!就答应了。
李寡妇和刘大脑袋俩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在晌午之前来到了大西门儿“哎妈呀,你俩咋才来呢?我还以为你又放空炮了!”陈六子这功夫已经是万事俱备就等着李寡妇了,一见刘大脑袋就抱怨个不停。
“老六,你就是心急,我们哥俩儿不得在厨房做饭啊,收拾立正儿的,才能出来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刘大哥的为人,咱啥时候干过那些个没屁眼子的事儿了?”出了蔡记棺材铺刘大脑袋这张嘴谁都不忿!
“行行行!这个大嫂子能干这活儿啊?”陈六子瞪着眼珠子问道。
其实,他问的这就是废话,人家干不了这活儿,能来吗?你当这是看耍猴呢?那是血淋淋的“红差”,没点儿胆子谁敢来啊!
“那必须能干啊,不能干,我们哥俩儿过来干啥来了?你瞅瞅你这话问的!”刘大脑袋说道。
“不是,我没问你,我问大嫂子呢,大嫂子你知不知道是干啥活儿啊?是缝人脑袋!你真不怕吗?”陈六子有点儿不相信,眼前这个山东女人敢去缝人脑袋。
“大哥,俺知道俺过来干的是啥活儿,老刘大哥都和俺说了,俺不怕,怕俺就不来了,这些个老爷们儿犯了啥案子了,俺不懂,但俺知道做人不容易的道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李寡妇这嗑儿说的是坦坦荡荡一点儿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把陈六子这个不着调的二流子也是听得热血沸腾。
“讲究!真他妈的讲究!大嫂子真乃、乃巾帼英雄也,我陈六子就佩服你这样的女中豪杰,这么地啊,今后你们家要是有啥事儿能用的找我的,吱声儿,听见没有!放心,大嫂子,我陈六子在奉天城做事儿也是有一号的,肯定能给你整个……”陈六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大脑袋给拦住了。
“行行行了吧!你干的是什么活儿你自己不清楚啊?谁用你帮忙儿啊?你省省吧!”刘大脑袋赶紧打断说话没有轻重的陈六子道。
“你瞅瞅你,我、我做个好人咋就那么难呢!”陈六子嘟囔道。
“家伙事儿都准备了吗?”刘大脑袋问向陈六子。
“啥、啥家伙事儿啊?棺材啊?这不都备下了吗?你那三口,和老张家的纸活儿店送来的都在那疙瘩放着呢吗!”说着陈六子向法场方向一努嘴儿说道。
“什么啊!我这块说肩膀头子,你就说跨巴肘子,我问你缝脑袋用的大号儿钢针还有白丝线儿,你准备了没有?”刘大脑袋没好气儿的问向陈六子。
“啊~!我当说什么玩意儿呢!有啊、必须得有啊,没有用手指头缝啊?你瞅瞅,我这块儿都准备好了,什么针啊、线啊!去煞气的白酒,保平安的长命锁儿、你瞅瞅五彩线儿,喏,还有一本从慈恩寺哪来的《金刚经》,听了然师父说这经书就是辟邪,什么孤魂野鬼看见这佛经都得迷糊!大嫂子这皮口袋你拿好了,放心神佛保佑,百无禁忌!”陈六子一弯腰从身边儿拎起一个皮口袋就递给了李寡妇。
这功夫一阵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响了起来,不用猜,肯定是是衙门口儿的那帮子官差来了,这帮人一惯就是这个揍性,出门儿必须得咋呼,屁大点儿的事儿到了衙门儿口那就是了不得的惊天大事儿了,西城门口儿衙门口儿的差官开道,后面儿就是一群押解着木笼囚车的一群八旗兵,一堆人等浩浩荡荡的把人犯从球囚车里面儿带到了断头台上。
断头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老百姓相看热闹儿,你的在外面儿看,肯定是不能让你近距离观看,万一你也是同伙儿,再来个劫法场那不是坏了菜了吗?
干白活儿的陈六子和刘大脑袋包括李寡妇一样儿也是进不去,只能远远儿的望着,你干活儿得等着韩一刀儿砍完脑袋的你才能进前儿,不然啊,谁也进不去!
这些个眼看就要掉脑袋的汉子,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奉公守法的好人,也干不了胡子啊,这功夫在断头台上一排跪了十个人,有的已经是尿了裤子了,有的大义凛然根本就不在乎一会儿是谁的脑袋没了,这种人就是典型儿的亡命之徒,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他能在乎谁的命啊?
眼瞅着天上的日头就要到了午时三刻了,三声信炮响起,监斩官将桌子上的大令直接扔下,一句“斩”子脱口而出,这功夫韩一刀儿可就上台了,只见韩一刀儿身边儿站着两个抱刀的小徒弟儿,一个个都是十字披红,显得也是威风凛凛。
韩一刀儿头上盘着油光锃亮的大辫儿,上身儿红色小褂,据说啊,穿红色出红差能辟邪,具体是真的假的,那就没人知道了,反正都是以前传下来的,都这么穿,那自己也就被特殊了,也这么穿肯定是是不犯毛病。
韩一刀儿接过大刀,一口烈酒入口对着刀头就喷了出去,据说这样儿杀人痛快儿,死后的冤魂野鬼不敢来找刽子手的毛病!
韩一刀儿拔掉一个死囚的招子,挥动大刀,就只见白光闪过,一个壮硕的汉子就人头搬家了。
这手活儿干的在那真叫是一个干净利索快,就连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觉得看韩一刀儿杀人,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咋个享受法儿呢?丝滑!解压!不过没有点儿胆儿,还真是不敢去看这样的热闹儿。
是个死囚,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被韩一刀儿给伺候走了!剩下的事儿,就是有家属的,就上前儿收尸吧,没有家属的,就现在法场曝尸三日,然后由城中的“敛骨会”收拾收拾就给埋了,这就算是完事儿了。
您要问了啥叫“敛骨会”啊?这个就是个民间的组织,一般来说有好心的大财东大善人牵头儿,组织的这么个“团伙儿”,这么说也不合适,反正就是这么一帮子人吧,什么冬天的冻死的路倒儿,要饭花子死了,他们就舍一口棺材或是帮着埋了,仅此而已!
要是遇到有结善缘的比方说慈恩寺了然大师这种的,那就得成全做善事儿、结善缘的善众,好事儿吗!谁都可以做,没门槛儿。
可能啊,当初的“敛骨会”就是清末关外最早的慈善组织了,不过今天没他们什么事儿,今儿个是人家慈恩寺要做好事儿,所以呢,人头落地执行完了国法,就得让陈六子进场了。
陈六子带着李寡妇俩人拎着皮口袋就挤进了人群,陈六子和官差打了个招呼,又和自己的好友韩一刀儿客气了两句,带着李寡妇可就蹬上了断头台了,这断头台就是个土台子,奉天府衙出钱,用石头垒的这么个地方,为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上面儿砍脑袋,这台子不矮,用今天的话讲至少也得有个四五米的高度,有台阶儿,沿着台阶往上走就行了!
是个汉子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您不用靠近断头台距离隔十多米远,你都能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一个一百斤的人,身上的血液至少得有个六七十斤,断头台上满是鲜血,都顺着台面子上只往地面儿上嘀嗒!您说说这场景谁瞅见不眼晕啊!
陈六子带着李寡妇走到了断头台下面儿,已是恶心实在是上不去了,就对李寡妇说道“大、大嫂子,我呀!我这身子不行,一看到血就迷糊,你、你自己个儿就上去吧,别怕,就像是做针线活儿一样,把脑瓜子和腔子封上就行!我、我先走了!”陈六子掉头儿就往外挤。
李寡妇没招儿啊,这血味儿这么重,自己闻着也是难受,可事儿已经是答应下来了,现在说走,干不了,那也是太不讲究了,硬着头皮,也得把这个事儿整圆满了啊!
李寡妇自己一个人拎着皮口袋可就上了断头台了,断头台上这些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胡子,现在都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台子上一动不动了,您瞅倒没有,无论您生前多么的豪横,死了也就是那么一会儿事儿了!
李寡妇眼瞅着这些个死人的脑袋有的是横眉怒视,有的是满脸悲悲切切,啥样的表情都有,李寡妇托起一个满脸络晒胡子壮汉的脑袋,还是穿针引线,仔仔细细的缝了起来“大兄弟,恁别怕疼啊!老姐姐和恁一样也都是苦命人,这针线活儿做的不好,恁多担待着啊!”李寡妇缝的针脚极为细密,活儿干得也是十分的仔细,倒不是李寡妇因为害怕这些个冤魂野鬼缠着自己不放,而是觉得人活着不容易,要是连死人也糊弄那真就是太缺德了!
李寡妇缝完一颗人头,又用手轻轻的将死人的眼睛合上,这才算完,一句话活儿干得不错,李寡妇没有因为这些个是死人,而去糊弄人家,这活儿忙活的时间可是不短,眼瞅着天光渐暗李寡妇才算是忙活完了。
这功夫李寡妇也是满身的血腥气,您就想吧,在一群死人堆里蹲了半天这身上能有啥好味儿啊!
刘大脑袋给李寡妇拎来一桶清水,洗了洗脸和手,又把身上的血迹擦了擦,这活儿就算是完事儿了,刘大脑袋被这个山东女人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这胆子可是比老爷们儿都牛逼,啥也别说了就是一个词儿“佩服”
陈六子那面儿更是不用说了,这山东女人简直就是个人才啊,今后要是有什么活儿还得安排这位山东大嫂子干才行啊!一个字儿“牛”。
说到这儿,咱们可就得是花开三支单说一朵了,咋的呢?李寡妇和刘大脑袋俩人是咋回的棺材铺咱们先按下不讲,陈六子是咋安排人将这些个死倒儿,拉去慈恩寺超度的,咱们也先撂下不讲,咱们得说说这刽子手儿韩一刀儿了。
您要问了,咋非得说他啊?说他啊,是因为他身上有故事啊。
这韩一刀儿干刽子手儿这一行儿也是有些年头儿了,这个咱们就不用细说了,咱们先简单说说做刽子手这一行儿的规矩,为啥非的是简单说说呢?因为啊,咱们说的这个故事不是讲刽子手的,而是将李寡妇的故事,您说我没完没了的给您讲刽子手的故事好像是不太合适。
这刽子手执行完了王法,不能您就顺着大西门儿回城,为的是不让这些个死了的冤魂野鬼跟着自己,所以说啊,这刽子手不光是韩一刀儿这样儿,咱们整个儿大清朝都这样儿,这就是行业规定。
韩一刀儿,接连砍了十个人的脑袋,也是累得不轻!这个活儿您瞅着简单,提刀运气,你得一气儿完成,你要是说我砍了五个脑瓜子了,歇会儿,抽袋烟,喝口水,这绝对是不被允许的,让人笑话,不管多少人,只要你接了这份儿差事儿了,你就得硬着头皮也得砍完。
韩一刀儿执行完王法,有小徒弟儿在断头台下面儿,给准备好的手巾板儿递了过来,韩一刀儿擦了擦手和脸,换下红布小褂儿,穿上自己的蓝布大衫儿,可就顺着城外的官道向城门南面儿可就走下去了。
您要问了,他王南面儿走啥啊?
嗨!刚刚儿我不是说了吗?害怕这十个冤魂野鬼跟着自己不放,所以说就得绕点远西门儿来的就得南门儿回去,北门儿也行,反正就是不能原道返回。
咱们前面儿没少说,这奉天城大邦之地、大邦之地的,他到底是个啥样儿的大邦之地呢?其实就两样儿,地大人多!闯关东的头一站就是奉天城吗,在这儿熟悉熟悉之后,再想着去吉林府或是黑龙江那都是后话了,反正不管你是关内哪儿来的,来咱们关外就得先到奉天落脚儿。
奉天城城里热闹儿,城外也不差啥,您可别觉得这奉天城就是城里面儿热闹儿,城外面儿啥也没有,您要是这么寻思可就错了,这奉天城的城外也热闹儿,您想啊,咱们前文经常提起的钱家大院儿,不就是在南城外吗?他那么大的买卖儿家为啥在南城外设铺子啊,不就是图稀南城外的人多吗!
这西城也是一样,韩一刀儿顺着西城墙的边上,一路向南走去,这一路上买牲口的,饭馆子,唱莲花落的小剧场儿真是比比皆是啊!还有不少独门独户儿的小门脸儿,门口儿倚着一个岁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老姑娘”,干啥的呢?你猜!
有钱的大爷们能去逛城里的麻花巷,没钱的穷杆子们,就只能到城外找“老姑娘”来了,您啊,没猜错,对喽!这就是做皮肉生意的“暗门子”。
“暗门子”里的老姑娘,多是以前在大场子退下来的小姑娘,不少也有闯关东实在过不下去的女人,才从事这个行当呢,您就说这李寡妇吧,她也就是遇到好心人了,撞见了蔡文举,要不然遇到个“牙婆子”没准儿不是卖个老光棍子做媳妇儿,就是卖到这暗门子里当老姑娘了!
韩一刀儿是咱们老奉天人,这城里城外烂屁眼子的事儿他比谁都清楚,这样的风月场所自己也是常来,自己是一人吃保全家不饿,也没个媳妇儿没个孩子的,收入还不少,哪能逛暗门子啊,要逛也都是麻花巷的翠香楼这种上档次的地方儿,姑娘年轻漂亮啊,不管咋说总比这些个人老珠黄的“老姑娘”强吧?
韩一刀儿,边溜达边向南城门儿走去,城墙外全是小窝棚,好一点儿的就是小土房儿,满大街上全是做买卖儿的,眼瞅着还有个一里多地就到南门外了,一抬头就能瞅见南城门楼子上挂的旗子了,这功夫,韩一刀儿走到了一家院门口儿了,只见大门两边,一边儿栽了一棵柳树,咱们也说了这功夫已经是五月天了,真是春暖花开得好时候儿。
随着暖风的吹过啊,柳枝轻摇,一棵杏树枝子,满是花蕾探出墙外,显得是那么的有意境,韩一刀儿没有念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的佳句,反正自己就感觉挺美的。
您瞅瞅,这关外苦寒之地也是有美的时候,并不总是荒蛮得寸草不生,寸草不生的那是月球儿。
韩一刀儿正瞅着小院儿大门口儿愣神儿的功夫呢,只听见院门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个门缝儿,一张粉艳如同桃花的一张小脸儿,从门里探了出来。
要说这小脸儿长得可真是太俊了,怎么个俊法儿呢?“一想之美”,就是说吧,你心目当中的美人是啥样儿的,这个探头的姑娘就长成啥样儿,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吧!
韩一刀儿也没想到啊,这奉天城外还能有如此国色天香的没人儿,真是没想到啊,自己看着小姑娘的俊俏的脸蛋儿,可就开始心猿意马了,倒不是说这个韩一刀儿有多色,而是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哪怕是柳下惠在世,他老人家也是把持不住。
可人家这门上也没挂牌子啊,你总不能上去就聊扯人家啊,万一这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你这不是找骂呢吗?
韩一刀儿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就准备离去,这功夫小姑娘冲着韩一刀开始发笑“呦!韩大哥,你不认识我了?进来坐一会啊!”人家姑娘大大方方的开始招呼韩一刀儿了。
“你、你认识我?”韩一刀儿一紧张这嘴就有点儿不好使儿,看见漂亮姑娘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
“你瞅瞅你那傻样儿,装!继续装!我你还不认识了,不理你了!”说着小姑娘假意装作嗔怒的样子,小嘴儿撅了起来。
这可是把韩一刀整得是意乱神迷,我啥时候认识的这个姑娘啊?你要说不认识,她生气的那个样子,我又感觉是如此的面熟呢?不对啊,认识?不认识?
韩一刀的脑瓜子里可是乱成了一锅小米粥了,脑瓜子里面儿虽然乱可这脚步却是不乱,径直的就来到了院子的门前。
小姑娘就像是一只小家雀似的,转身就向房中跑去,韩一刀儿,推开大门径自也跟着姑娘的脚步进了三间土坯房中,进屋之后咋样了呢?咱们明儿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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