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落选者的镇魂歌chapter

《献给落选者的镇魂歌》Chapter1：一桩男方开胖子和高骏波的相遇几乎没有什么戏剧性。既没有凯撒和狮身人面兽的相遇那么有趣，也没有歌德和贝多芬的邂逅那么火花迸裂。如果一定要拿历史事件（虽然那是否真的是历史事件仍然大有疑问）来比喻，和从前胖子在少年杂志上读过的太平洋战争中，一个激战的小岛上两名士兵的邂逅的故事，可能最为接近。一名是日本兵，一名是美国兵，两个跟队伍走散的迷路士兵，在丛林空地上面对面的碰上了。双方都来不及举枪，正在迷迷糊糊，其中一名士兵（不知是那一边？）突然举起两只手指行了一个童子军式的敬礼，对方的士兵也反射性的举起手指行了一个童子军式的答礼。然后两人枪都没摸一下，就默默的各自归队去了。读到这故事时胖子只有16岁，正在经历人生中最低谷的六个月。六个月里他逃离了三个地方，烧掉了几个希望，把若干痛苦卷在厚毛衣里带在身上。一切都在无从掌握的大都市中进行。高骏波出现在一个气候紊乱的五月。胖子刚刚从露天篮球场上的长椅中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天色开始暗下来，水洒在干净操场上的气味，和不知被什么人塞在自己脑袋下面当枕头的旧快递箱的气味最先扑进鼻子。然后是倦怠的侧头部疼痛。醒来时胖子好像迷迷糊糊自言自语的说了什么，但他自己不记得。是当时发现他的那个叫高骏波的老女人后来告诉他的。胖子当时大概是这么说的：“乐队的夏天好难看。”这话从哪儿来的？胖子至今都还弄不清楚。大概是昏过去之前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有人摆着吵架的架势恼羞成怒的拍桌子站起来。能与这句话对上号的场景仅此一个，除此外没有任何能够从这句话联想起来的场景。“嗨！”然后那个叫高骏波的老女人说道，并且从嘴里叫出胖子的名字。“没错吧！”胖子吓了一跳，眼睛从地面上抬起，说“对”。他不记得她的脸。容貌看起来和实际年龄相差很多。剪裁的很好的紫色西装领外套、颜色挺配的军装领带。虽然装扮整齐，但一切好像有点磨损的印象。相貌也一样，虽然五官端正，但仔细看来好像缺少了什么，浮在她脸上的表情，好像是为了配合这场景而临时收集碎片拼凑起来似的，那种感觉，就像宴会上凑合排列着的不成套的杯盘。“可以坐么？”“请。”胖子说。没有其它好说的。她在旁边坐下来，从口袋拿出香烟和打火机。也不点火只放在两人之间。“想不起来么？”“想不起来。”胖子放弃再想，干脆这样坦白。“很抱歉，我经常都这样，不太记得别人的名字和脸。”“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记住。至少潜意识里是这样的哦！”“也许吧。”胖子承认。确实可能是这样。“我胃不好，不能抽烟。其实医生叫我咖啡都不要喝的。”她嘴上一直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把玩着放在长椅上的香烟盒。“对了，刚才话说到一半，我因为同样的理由，却记得过去的每一个人，一个也不漏。真是奇怪的很。我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想起各种事情来。真伤脑筋。”胖子意识的一半，正为了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样的地方醒来、之前的记忆又仿佛消失了而被打搅而心烦，可是另一半却开始被她的谈话内容吸引。“而且真的是栩栩如生的记起来的。从那时的天气开始，到气味为止。有时候，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真正的我，是活在哪里的我？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没有。”虽然无意如此，可是胖子的话听起来非常冷淡。不过对方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却很快乐似的点了几次头继续说：“所以我还非常记得你的事。一听说就马上赶来了。本来想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悄无声息的出现来的，但时间毕竟紧迫。这样唐突的说了一堆是不是打扰你了？”“不。”胖子说。“不过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觉得非常抱歉。”“没什么好抱歉的。因为是我自己硬要找你的。请不要介意。到了该记起来的时候自然会记起来的。就是这么回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太喜欢猜谜语。”“这不是猜谜语呀，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在这个世界里等于是没有名字一样，确实我以前是有个像样的名字。”她于是心情颇佳的笑着。“这个你记得也好，说真的，不记得也好，不管怎么样我都几乎没有关系的！”胖子再次低下头望着地面。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乐队的夏天好难看。”“毕竟嘛，意识也不过是感官将其它来源的材料经过一番加工而形成的副产品。咨询师时代的教科书上不是这样写着吗？还记得吗？”咨询师时代？“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都改变了。当然现在的我，多年前应该确实是在这里存在过的，事实上感觉却不一样。好像我自己的内容有哪里变了似的，你觉得呢？”“我不知道啊。”她交抱双臂，身体埋进椅子里，这下真的露出怎么回事的表情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维持这种姿势问道。“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是高骏波，你在八个月之前因为某件事被镇魂歌系统判定为重度违规，然后被永久驱逐出了镇魂歌。做为几乎没被你友好对待过的没用队员，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管怎么样，你小子也算是帮过我一个……”“打住。”胖子突然抬起头，伸手摸向长椅上的烟盒。“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不可能忘记的名字还是没有忘记的。那些名字实在太少，少到我不想都知道你不属于其中之一。”“你的意思是？”“既然不属于其中之一，那我可以十分确定，你说的帮过你一个忙，绝对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已。你不需要算做恩情。”“说的没错。”她依旧没有任何受伤的样子，反而高兴似的点点头，从椅子上拿起打火机点燃，送到胖子叼起的烟上。“那的确是你一时兴起呦！但请别把自己太当那么回事，我这趟来也没有任何报恩的意思。一时兴起，真是漂亮的选词。日后万一还有机会见面，也请不要把今天的事说的太过俗气。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用同样的语气来评价我今日的做为！”胖子感觉尼古丁在自己身体里起了反应，指尖的麻木感逐渐消失，视线也开始变清晰了。高骏波开始若无其事的哼起《公路之歌》的一小节，从长椅下的挎包中快速的掏出一个速写本一样的东西。那动作像极了街头骗子用的一种叫做Jamaicaswitch的调包手法。“17页开始，到26页结束。”高骏波笑呵呵的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活像在检查什么昆虫的模型。“不妨读一下每页后面的文字，免得你提出什么我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胖子紧咬烟嘴，快速的翻到17页。那果真是一个速写本，每一页都被人用碳棒或类似的画具画满了各式的人脸和物件之类的东西。画风介于即时速写和严肃题材的漫画之间，精致到简直可以直接撕下来印在摇滚杂志的附赠扉页上。第17页上画的是一个坐在巨型高达式机器人驾驶舱中的头戴钢盔的少女，眼神坚定，似乎正准备用大号加农炮轰掉哪里的机枪要塞。“按照你那个，不该忘得东西绝对不忘的原则，这女孩的脸该是认识的吧？我画的东西，可从未得过画的不像的评价呦！”长时间的沉默和翻页声。胖子抬起头来。“你画的这些人我都是认识的。”“想起来了？”“一部分。”“问题？”“镇魂歌，TinkerTailorSoldierSpy,你叫高骏波。”“还有呢？”“高骏波，进入镇魂歌之前我们认识。““还有呢？”“你在镇魂歌中叫Tailor,能力是精准的预测接下来可以发生的事。我记得没错？”“错大的很！”高骏波又笑呵呵的坐直了身子，重新抽出一支烟来，送到胖子面前。“与其说是预测，不如说实际上是用逻辑和公式搞出的鬼。镇魂歌与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不同，那是依仗数据和算法堆积起来的冒牌货。所以虽然我并不擅长这方面的东西，但只要弄明白逻辑和变量，什么都能计算的出来。就像玩迷宫游戏一样，只要搞清楚路线，就肯定知道通向的是哪个出口。”“所以他们会跟你画的一样。他们在镇魂歌中选择的路线都是通往那个出口的。”“说的没错。”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胖子紧盯着手上的烟，烟灰已经积攒了两厘米长。Tailor是这样计算，Tailor的计算从没出错过。胖子深吸一口气，将烟灰抖到地面上。“喂喂！先别急着锤头丧气，带烟来也不是让你乱弹烟灰。继续往下看，你还有两页没有看完。”胖子再次低下头。标注着26页的地方一片空白，旁边的第25页上画的是一个戴着奇怪眼镜的肥硕男人，正靠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十字架型坟墓旁面容憔悴的吸着烟。十字架的旁边也用碳棒的一个角写了一段话：“李傲，烟枪怂包，Soldier,高功能自恋型人格障碍。进入镇魂歌之前个人背景十分复杂。斗殴经验丰富。顶上之战开始前由于个人原因，拒绝击杀队友保持得分平衡，被系统判定为重度违规、永久驱逐出镇魂歌。从此在现实世界正常生活。32岁死于肺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胖子把速写本合起来丢到烟盒旁边，抱起双臂露出鄙夷的表情。“肺癌？这也是你计算的？”“不不不，这个根本不用计算。”高骏波也抱起双臂，开心的笑起来。“那你刚才说，是来报恩的？”“我可没这么说！我更喜欢你刚才那个用词，一时兴起。”“一时兴起。然后呢？”“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但至少刚才给你看的那些人应该是，所谓你永远不会忘记的。也就是说，按照他们现在的走法，镇魂歌的那种出口必然会出现在他们前面。而你绝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继续讲。”“我刚才说我的能力并不是预测，但我所谓的预测确实一次都没有错过。同时我也说过，我所谓的预测，是依靠逻辑和公式玩的把戏而已。就是说虽然的的确确从未错过，但并不代表不可以被改变。”“有办法？”“实实在在的办法是没有的。但是有一个理论。既然镇魂歌是一个依靠数据和变量堆积起来的虚假东西，那么如果把另一个不稳定的东西朝着整整齐齐的序列中丢进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那个不稳定的东西。”“那我应该怎么做。”“你首先要回到镇魂歌里去。”“然后呢？”“我也不知道。”胖子皱起眉头。高骏波活动了一下肩膀，浑身朝气的站起来，再次用活像Jamaicaswitch的手法飞快的将烟盒和速写本统统收起来。“今天就说这么多了。但请不要让我扫兴，你看到的第26页空白，可别让我把那种俗气的结局画进去。一时兴起到此为止！但愿下次可以见面。”高骏波理了理领带，半笑不笑的掏出一支烟来摆到长椅上，迈起轻快的步子向太阳落下相反的地方走去。“喂！”“哦？”高骏波回过头，饶有兴致的望回来。“至少告诉我回去镇魂歌的方法啊！”高骏波停下脚步，飞快的转过身来，轻轻的歪起脑袋。“一桩，男方开！”“啥？”“一、直、往，男方开！”“……”“没错。想明白了就可以回去。”高骏波不再言语，转身消失在胖子的视线之外。